3.未完成的夙愿 频频外出视察,父亲和人民群众更近了,但他把家里人都快忘了。当总书记任内五个春节,有四个都是在广西、贵州、云南等“老少边穷”地区度过的。 父亲外出视察总是说走就走,连个招呼也不同家里打,甚至母亲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。我们这些子女,常常一两个月见不到父亲的面。 母亲对此早已习以为常,说:“你爸爸在团中央的时候就这样,那时他就对经济工作很有兴趣,经常下去调查研究,为中央决策提供依据。他书房里有一幅全国大地图,从墙顶一直垂到地面。他经常站在图前沉思,然后在图上画个圈,或者插上一面小红旗。画了圈的,是他下一次要去的地方;插上小红旗的,是他已经去过的地方……” 深入基层调研,是父亲一贯的工作作风,只不过当了总书记以后,又增添了紧迫感和使命感,下去的次数更多,也更频繁了。 父亲1980年当选中共中央委员会主席时,已经是65岁的人了。但他认为,年事愈高,愈不能有片刻懈怠,因时日无多,必须争分夺秒地工作。 从我们家到中南海勤政殿,不过几百米,可父亲从早忙到晚,很少回家。与父亲在中南海一起工作的领导和工作人员都记得,父亲办公室的“长明灯”,每晚都亮到深夜甚至凌晨。那个时期,在中央书记处工作的书记们,也很少有人晚上11点以前回家。就连那儿的工作人员,每天也都值班到夜里12点以后才能下班。 父亲每次外出视察回来,案头的文件、报告、内参、人民来信,总是积攒成堆,他总是顾不得休息,连夜批阅。阅批完办公桌上堆满的大堆小摞,常常已是更深夜静。他长期住在勤政殿那套有两间房子的办公室里,一住就是七年,直到辞职。 邓小平的夫人卓琳曾带着孩子去勤政殿看望我父亲,关切地责怪他:“老这样怎么行呢?你成天不回家,不像过日子嘛!” 在父亲看来,在哪儿都一样。他就是回到家里,也一样工作到深夜,一坐到办公桌前,他的大脑和眼睛就停不下来。所幸父亲有过人的阅读能力,且记忆力之强也罕见,一份份文件流水似的从手中淌过去,他几乎是过目不忘。 父亲去世时,清华大学有一副哀悼父亲的挽联给我的印象很深,上面这样写道: 千山万水都行遍功成多少 凄风苦雨送君去耀邦何时 父亲委实算得上是走遍祖国大地了。在他有生之年,全国2000多个县中的1600多个留下了他的足迹;其中包括7300多公里的中苏边界和2000多公里的中缅边界,以及中越边境的部分地区,还有不少地方父亲到过多次。在全国30个民族自治州中,除了青藏高原上的玉树和果洛,他视察过28个自治州。全国330多个地区、州、地级市,只有云南的3个、青海的2个、西藏的5个地区他没有去过。 但我至今仍难以想像,年已七旬的父亲,他那瘦小的身体,是如何承受住这千里奔驰、万里颠簸的…… 在辞职前的一个多月,父亲在江苏视察时说:“现在71岁了,准备再‘挣扎’一下,想争取把10个没有去过的地、州、市跑完;也许有三四个地方去不了了,比如西藏阿里地区,州的首府叫狮泉河,海拔5000多米,恐怕就难去了。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,内地的多数中等城市我没有去过。比如上次看的无锡、苏州,都是20多年前去过的。盐城、南通,我也是20多年前来过。当了总书记以后,我有一个打算,趁身体好的时候,先到边远地区看看,年老了再到内地大中城市看看。” 父亲最终没能实现走遍全国每一个县的夙愿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