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总以为,人到中年,有了一定的生活阅历,应该趋向从容、冷静和淡泊,所以十分欣赏友人贺卡中写的两句话:“冷对潮起潮落,笑看云卷云舒。” 然而,现实生活中却常有一些让我们感动、感叹的事发生,比如抗战胜利60周年纪念,比如神六上天。最近,又有两件事让我心有所动,而且都与音乐有关。第一件,是前不久看了一篇纪念胡耀邦90诞辰的访谈。访谈中的主人公与胡耀邦一家有过密切的交往,她讲述了这样一件事,“文革”中,她到北京,为自己当兵的事去找了一个海军的人,不料对方的态度颇冷淡,让从未感受过世态炎凉的她大受刺激,晚上回来后就发烧了,只好躺在耀邦夫人李昭的房间里,第二天一整天都没能起床。 然后就是一段让我十分感动的叙述:“大约10时的时候,耀邦叔叔来到外屋。他隔着窗子问:‘元元,你发烧了?’我说:‘嗯。’他说:‘现在怎么样?’我说:‘不要紧。’他说:‘你不要动啊,听我来唱个歌给你听。’说着,他就唱起了《走上高高的兴安岭》。他发音很准,唱得很用心,特别抒情。我立刻就觉得病好了。在歌声中我穿好了衣服,悄悄推开门,看见耀邦叔叔坐在火炉旁,他面对火炉,手里拿着火筷子,打着拍子凝神唱着。我望着眼前的画面,静静地听着,感到特别的温馨。心中一片阳光灿烂,那点阴影被驱散得干干净净。” 从胡耀邦为一个生病的女孩唱歌的故事中,我仿佛看见了一个善良、率真、充满人情味的政治家的内心世界。我不知道胡耀邦是否喜欢古典音乐,但从他长期从事共青团工作、具有良好的文学艺术修养这两点来看,他热爱音乐、热爱歌唱,大概是可以肯定的。但凡热爱艺术、热爱音乐的人,心地往往更赤诚光明一些。 第二件事,是巴金的去世。巴老的文学成就、人格高度,自然无须我等置喙。让我怦然心动的,是送别巴老的仪式上播放了他生前最喜欢的柴可夫斯基《悲怆交响曲》第4乐章,悲壮感人的音乐陪伴这位世纪老人一路远行。我一下子想起了多年前看过的一篇报道:巴老曾经将自己珍藏多年的700多张密纹唱片和一架上世纪50年代购置的电唱机送给故乡成都的“慧园”。这些唱片是他20年代与三哥李尧林到上海后陆续购买积存起来的。 他们兄弟俩都酷爱古典音乐。三哥命运多舛,在三哥去世前的一段日子里,巴金多次陪同他去欣赏工部局交响乐队(上海交响乐团的前身)的星期音乐会。巴金听唱片听得较多的有贝多芬的《合唱交响曲》、舒伯特的《未完成交响曲》、德沃夏克的《新世界交响曲》,当然他最喜欢的还是柴可夫斯基的《悲怆交响曲》。柴氏的这部交响名作,可以用两句话概括它的主题,即:对美好生活的眷恋,不可抗拒的死亡宿命。这是一个矛盾的统一体。巴老在十年浩动后幡然醒悟,以直面人性缺陷和民族劣根性的勇气及良知,大声呼唤“讲真话”,渴望“生命的开花”,是否与柴可夫斯基音乐的内涵有某些精神上的联系呢? 总有一种音乐让我们荡气回肠,洗涤我们胸中的俗浊,净化我们的灵魂。巴老喜欢的《悲怆》便如此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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